圖：筆者正在巴西圣保羅，看見鬧市區狼煙頓起，據說有人罷工燒車。
最近中國忽然加大了與南美國家的合作力度，一是要合作建設兩洋鐵路，二是要開通厄瓜多爾運河，您如何看待這兩個項目？
安德魯：這兩個項目幾乎是超越了一般美國人的想象力的，當然只有中國這樣的經濟模式可以承受。不過，這會讓中國遇到前所未有的難題。首先我們思考一下為何美國不屑與這些國家搞這類宏大項目。美國是個尊重市場規律的國家，如果投資也只會由獨立企業參與，必須事先做好預算和風險分析，更力圖確保利潤。美國與南美各國的海運遠比中國與南美的方便快捷，東西兩岸均有港口點對點互動，而且美國東西兩岸運輸發達，兩岸經濟發展均衡，根本沒有動力去搞這種宏大投資。中國和南美之間遠隔從洋，尤其與巴西與阿根廷主要經濟地區隔著很遠，必須繞南端的大圈子或走巴拿馬運河，如果打通兩洋鐵路會節省四分之一左右的運費。但是，這四分之一只是理論上的，你根本沒有把握鐵路成本到底有多高，即使建成后管理運營也會出現很高成本，這在南美官僚主義文化中并不稀奇。另外，巴西與中國貿易主要是出口鐵礦石，這種體積大而單價低的貨物通過鐵路運比船運性價比低，經濟效益并不樂觀。按照目前經濟規劃預算看，開發兩洋鐵路至少支出2000億美元，每年光是利息支出也會抵消掉巴西的運輸成本節省部分，回收期漫長，而巴西的通脹必然成為賴賬手段，引發相關政治問題。根據中國與秘魯和巴西的貿易經歷看，當地的軍人影響與政治動蕩讓中國人很難對付，總是無法達到預期回報水平。大家都知道巴西和阿根廷都面臨著發展瓶頸，始終無法突破，一是沒有新的經濟增長點，二是國家福利壓力很大，三是黨派斗爭激烈，四是腐敗之風劇烈，國家權力如同走馬燈更換，地方與中央離心離德，中國對于這些因素根本無法掌控。鐵路路線將通過安第斯山脈最艱險路段，工程難度全球之冠，如何預算和收益評估？希望中國不要把它搞成第二個981項目。我認為不妨采用“反客為主”方式，就地在南美開發工業區更有勝算把握。我已經幫中國企業在巴西辦成功過這樣的項目。另外，厄瓜多爾運河工程據說還邀請了俄羅斯參與，的確很浪漫，但俄國與南美沒有多少貿易，唯一有興趣的是在古巴搞對美檢測站，未開工已經擺出反美架勢，美國的巴拿馬運河利益被威脅已經不快，加上這類糾結更加不快，出手干涉是必然的。美國在中美洲影響力非常大，換人當總統并非難事，如果這條運河能搞早就搞了。巴拿馬運河只需再投資50億就可以達到新運河通量，何必去花120億干同樣的事情？這顯然是為了所謂政治影響力浪費資源。中國總統每屆十年，但喜歡搞三十年的投資項目，如何解釋？
那小兵：您如何解釋中國投資南美的動機？
安德魯：我們不妨看看中國許諾：中國力爭實現10年內對拉美投資存量達到2500億美元；（事實上，中國目前在拉美的投資存量規模已經是亞洲之外的最大！）中方將正式實施100億美元中拉基礎設施專項貸款，并將額度增至200億美元；中方還將向拉美和加勒比國家提供100億美元的優惠性質貸款；全面啟動中拉合作基金并承諾出資50億美元。在未來5年內，中方將向拉美和加勒比國家提供6000個政府獎學金名額、6000個赴華培訓名額以及400個在職碩士名額，邀請1000名拉美和加勒比國家政黨領導人赴華訪問交流，并于2015年啟動“未來之橋”中拉青年領導人千人培訓計劃。這些與中國人民幣結算貿易目的是一致的，中國致力于在南美架空美元地位，但顯然這些籌碼遠遠不夠。如果你去過巴西做生意，就會知道哪里美國跨國公司的重要地位，巴西與中國貿易額的很大部分都是他們在做的。當今因為美國QE逐步放緩，美元投資大量回流美國本土，這些南美國家正經受嚴重通脹問題，而中國對于鐵礦等資源進口需求大大降低，人民幣到底能有多大需求尚未可知。有人說中國希望搞新的“中國馬歇爾計劃”，趁著這些國家外資撤走而進入該地區，但真正實施絕非容易。首先，巴西、阿根廷和智利這些國家之間至今沒有真正廢除關稅壁壘，也無法形成區域貨幣歸一的計劃，主要是政治因素影響，反復動蕩的政局產生于利益糾紛，這種糾紛弊病來自工會與福利文化，惡性循環不斷，人民幣根本無法通過大規模放債解決這類問題，反而會把自己陷入這個泥坑。當年馬歇爾計劃之所以成功與歐洲自身經濟結構與社會環境有關，即使華沙條約國家情況也比南美的要好，國民素質因素非常重要，中國千萬不要以為鄧小平的“投資拉動”和“搞活人力和土地”政策可以用在南美洲，否則會吃大虧的。南美洲國家走過社會主義和自由市場路子，但都沒有走通，會不會走通中國模式？我看不行，中國經濟模式三大法寶：出口成本優勢，外匯管制增發貨幣，房地產消化通脹，三項都不適于巴西和阿根廷，如今他們民眾已經抱怨房價太高了，其他兩項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。中國出口品在南美國家受到越來越多的詬病，因為它沖擊了當地民族工業，巴西與秘魯首當其沖。我認為中國的南美項目浪漫思維強于理性思維，歡迎大家探討。
圖：筆者正在巴西圣保羅，看見鬧市區狼煙頓起，據說有人罷工燒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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